陳讓的賽鴿知識天地 -- 觀念決定態度，態度決定行為，行為決定結果!

十二兩： 阿文退伍那天，我開著剛買不久的五門喜美，早上八點整出發往曾文水庫旁的營區去接他。這個表弟收到兵單時可能因為家世清白，沒抽籤就被送去憲兵訓練中心受訓，快結訓時因為國內憲兵兵員過多，憲兵司令部要求訓練中心三分之一的結訓人員轉調陸軍，他說他是第一個舉手的，事後訓練中心的班長還臭罵他一頓。我問他為什麼要轉陸軍，像表弟阿和當憲兵有什麼不好，他說阿和憲兵一當當四年他才不要，他又不是頭殼壞掉，早點退伍回家多好。阿和因為父親過逝，為了幫家裡的忙簽四年憲兵士官，這傢伙說人家頭殼壞掉，真是的。下部隊分發到彈藥庫沒多久，連隊要殺豬加菜，一百多人只有他是屠夫出身，磨好刀後不到一個鐘頭，剛剛還在活蹦亂跳的豬，被他一個人剁成一條條整整齊齊的肉材，從此以後他成了連隊裡的紅人，連長不但將他編入廚房還要他兼職養豬。老實說，這傢伙平常做人就不錯誰都可以當朋友，而當兵似乎還真讓他混得不錯；有次我去彰化的警犬訓練場接阿能回家，順道彎進山裡營區找他面會，聊一下天後要回家時他抱了一隻日本土佐犬小狗要我們帶回家去養，說是一位學長退伍前從家裡帶來送他的；有件事要說一下，千萬不要隨便惹鬥狗生氣，這條土佐犬長大後，有次發起脾氣六親不認地咬過阿能的屁股，後來被阿能扁得很慘。 時光飛逝，轉眼間他就要在今天退伍，才停好車煙都還沒點，這位兄弟後面跟著一堆人出現了，看來做人還真不差有這麼多人出來送別，行李丟在後座後，跟我要了他交待的三條BOSS香煙轉身拿給一位排長，接著跟大家揮手道別後，離開了他待了快兩年的營區。 車子直接開到鴿場，老闆聽說阿文今天退伍就來拜訪他非常高興，泡壺茶開始聊起來，我們因為要回家的路途有點遠，就直接跟老闆說我們的來意，他想了一下說相逢自是有緣，就讓我們到他的種鴿櫥去看看，如果我們兄弟跟他的賽鴿有緣，而選中的賽鴿也是他可以割愛的，他不會捨不得。我從以前就一直以為他的種鴿是養在這排房子的後面，那曉得他要我們坐上賓士車到他老家去，這一路約有二十幾分鐘遠。一個老式三合院房子後面挑高蓋了座五格的種鴿舍，公母鴿分兩邊各兩格，靠北方的那一面都是棲架，而中間的隔間比較大，是開放式的配對櫥，每間鴿舍裡都有的種鴿，只是數量都不多，初算一下總數大約百多羽左右。鴿櫥的地板是鐵網，鴿子排泄物直接掉到下面傾斜的鍍鋅鋼板上，鋼板後頭連接個更傾斜的排水溝，水溝下面有個四方形看起來應該是有過濾功用的鐵桶吊著，以現在的眼光看來，是具有環保概念的鴿舍。第一層另蓋有兩間木頭鴿舍，一邊關公鴿一邊關母鴿。他說這兩間鴿舍裡的種鴿，都是比較老只做抽種的種鴿，他讓我們在這裡選我們要的! 老闆說他平常很少捉這些種鴿，所以請我們先用看的等一下再摸。兩邊各關有十來羽的種鴿，這些種鴿雖然都有點年紀，健康程度卻相當不錯，有幾羽公鴿還很活潑的飛上飛下。看了半天先點了二羽公鴿，一羽銀灰色帶黑點的公鴿，這羽種公有點大隻，在鴿舍裡飛起來卻顯得很輕盈，這是他的鎮舍之寶，配不同母鴿都作出入賞下代，這羽別想。一羽靜靜站在棲架最上層的灰公，是這次伯馬的祖父鴿，不可能。公鴿不行那點母鴿吧，一羽帶有白眉的灰母，是他原始血緣最高代的母鴿，出不了門。最後，阿文點了一羽大黑斑看來應該只有三、四歲的母鴿，這羽母鴿腳上帶有五個腳環，一邊是公環加一個，另一邊則是三個。老闆想了一想，開門請我們進去鴿舍，沒想到阿文手一伸這羽母鴿就自動跳到他手上，老闆也覺得不可思議。這羽母鴿握在手上第一個感覺是勻稱的身體結構，骨架不大，身上黑色羽質柔軟得像絲綢，羽翅呈現漂亮弧形，翅膀的厚度足夠，船型肚骨有前突，與肚骨距離一指的恥骨堅硬，尾羽呈一束，理想中的母鴿啊!倆人都摸過後，我跟阿文對看了一眼。這羽母鴿有白爪，仔細看了一下腳環，我的天哪，已經七歲了ㄝ，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，不會是掛老環的母鴿吧! 老闆說這羽母鴿有一半血統是關口西翁，是他叔公去逝前送來最後一批種鴿配他原本種鴿所作出的第一代，這羽母鴿本身參加春季比賽，五關結束贏得的獎金破鴿會記錄，是一羽非常有紀念意義的賽鴿。更可貴的是次年配回他老血統種公即作出入賞下代，樓上種鴿櫥裡含有牠血緣的優秀下代已經到第四代了，只是這兩年每回配對生蛋的時間越來越晚，上次只生出一個顆蛋，看來能作出的時間也不多了。 我們兄弟倆對這羽有點年紀的母鴿情有獨鍾，當下就請老闆開價請他將這羽母鴿讓給我們，老闆說，雖然捨不得但是牠都自己到你們手上，也應該是到牠要離開鴿舍的時候了吧!我還有事要請教你們，價錢在那之後再談。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羽母鴿捉進一個單隻裝的籐籠裡，老闆將這籠子擺在一邊，上樓去打開幾扇窗戶，我跟阿文點根煙等著，這時籠子傳出陣陣”咕咕”的低吟聲音，老闆下樓來後說，這羽母鴿以前比賽的時候，只要交鴿前送進提鴿籠就會有這種反應，好幾年沒有見到過了還真懷念；我們隨即離開他家回到鴿場。泡一壺茶，老闆開口說，我可以把這羽母鴿讓給你們，只是我要知道的是，你們拿什麼樣的種公配牠?牠年歲已經大了，任何一次錯誤配對都會是一種莫大的浪費，你們有什麼樣夠格的種公可以配牠?我們老實地對老闆說，現在是另一位姨表兄弟阿興在家飼養以前留下的鴿子，而這幾年並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入賞成績，此次阿文剛退伍就來這裡拜訪，為的也是想能夠從新開始，請老闆務必幫忙。 老闆起身進屋將伯馬同孵落翅大黑斑公捉出來遞給阿文，他說落翅公鴿是這羽母鴿的第四代，這樣的配對應該可以把血緣拉回，希望能為我們作出幾羽堪用的下代。我們心想，如果這樣的兩羽種鴿能夠一起買到，種鴿打底的把握就多一分，機會難得趕快請老闆開個價錢省得他後悔。老闆說兩羽就算你們一千五百元，不會吧?開這種價錢?嚇了我們一大跳，老闆你愛說笑搞錯了吧?依我們的想法，這兩羽種鴿加起來十倍的價錢都不只，怎可能開這種價錢? 老闆笑笑的說，我是做賽鴿買賣生意的，如果是還可以使用多年的現役種鴿，即便願意賣你們，價錢也不會便宜；要是你們自己指定要買那一羽無定價種鴿的話，那還得看我當時想不想賣，假如我不想賣，而你們硬要，而那一羽種鴿剛好是比賽入賞鴿的話，開價很簡單，最少就是那羽賽鴿贏的獎金，客戶有膽開口我就有膽賣。你問我為什麼價錢要那麼硬，因為我一直認為只有認真的好人才值得養好鴿，才不會讓好鴿埋沒，我常常在想自己是人家幫忙後才有今天的，所以碰到不會讓好鴿埋沒的人就要多少幫一下；至於那些我們不認為是這樣類型的人，也許他的祖先有燒好香懂得來買這樣的賽鴿，我們就讓他多花點錢，他以後也許比較會在乎他買的鴿子。 而這兩羽鴿子，一羽是自己跳到你們手上恐怕再也用不了幾年的母鴿，另一羽則是翅膀撞斷沒任何比賽與育種成績的公鴿，撇開牠們的血統不談，像這樣兩羽鴿子擺在後面的鐵籠裡，你們會出多少價錢?當你們懂得多問一下牠們的來歷時，而我也熱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，老實說，你們會信我多少?懂得賽鴿價值的識貨人，會在他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，而重要的鴿子自然只賣給這種人，開價當然就不會讓它變成問題。那些不懂或無緣的人，當黃金被他們看成牛糞時，他們自然也就損失獲得好鴿的機會，不過這樣的人，我們即使說得再多他們也不會明白的，也因為這樣的不明白讓他們不知道自己損失什麼，從某個角度看來，這何嘗不是一種無知的幸福。我個人的做法就是，不必讓這些客戶感到不舒服，讓他們持續保持這樣的幸福也不錯。我認為你們是識貨也是會珍惜賽鴿的人，所以開這樣的價錢，真的不用感謝我，因為將來你們會有怎樣的未來還不知道，塞翁失馬的故事大家都知道，這次我們的相會與緣份是好是壞，現在只有老天知道，而且鴿子買回去能不能發揮有時得靠點機運；你們來找機會，我給你們要的，人生的際遇有時能做的就只是這樣了。 付完錢，再三謝謝老闆後踏上回家的路程，路上回想起老闆的話心中都不由得有點沉重，我們因為年輕想憑一鼓熱情投入競爭激烈的賽鴿運動，年少輕狂地以為成功唾手可得，那曉得遍地臥虎藏龍的鴿界，在才剛要開始的今天給我們當頭棒喝，讓我不禁的問自己要以什麼樣的心態去從事這個事業。這個二星期的假期，是工作第二次約聘簽約前放的假，以前就一直為自己將來想做什麼，想從事怎樣的行業不斷地思考。現在工作的地方集合了全國最優秀農業研究人員，每年源源不絕的農業新品種新作法在那裡湧出，自己有幸參與了，但是這是我要的嗎? 一路上開始計劃我們的養鴿大計，先從鴿舍配置的規劃開始，以前大家一起釘的鴿舍，經過這麼多年，隔間與空間早已不符使用，而且兩年沒用許多地方也爛得差不多，是該要換新的時候了。考量到平常畜牧場裡繁重的工作與賽鴿的管理，我們覺得應該要將種鴿舍與賽鴿舍分開，種鴿舍的地點決定蓋在畜牧場裡，裡面的配置就參考那位老闆種鴿舍裡的樣子，以後種鴿的飼養、清潔與打掃就請阿木古幫忙，反正他養那些肉鴿已經有心得，讓他多些參與感應該也不錯。賽鴿舍則還是在原來鴿舍的位置蓋成兩層，視野開闊訓練賽鴿的時候才可以面面俱到。計劃先把鴿舍搞定，種鴿就等鴿舍建設一段落後，有時間再到阿興的鴿舍去篩選一些回來。 我們在傍晚太陽將要下山時回到家，外婆讓阿文先去洗個澡然後到大廳祭拜祖先，感謝祂們保佑讓阿文平安服完兵役。阿能隨後從畜牧場回來，吃完飯後，三個兄弟就在客廳泡茶討論如何節省成本與加緊趕工，希望可以在我假期結束前將鴿舍的事先完成。阿文將這兩羽種鴿拿出來給阿能觀賞，阿能也說這是我們非常幸運能夠得到的種母，阿文說這羽母鴿他很看好，名字就叫做十二兩，因為他認為這羽母鴿絕對值得黃金十二兩，而公鴿當然就叫落翅公。阿能隨即打電話請從事鐵工的馬沙來一起討論，馬沙說他白天有工作，而且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完成，只能在晚上與休假時大家一起幫忙趕工製做。他將以前幫別人製作種鴿舍的草圖拿給阿文，要他拿這圖去廢料收購場估價買鐵，賽鴿舍的設計圖話他再來想辦法。 白天要處理畜牧場的事，晚上要趕工做鴿舍的建築，兩個星期的時間根本就不夠用，期間我們還請阿文的朋友小鄔來幫忙燒焊，小鄔家住恆春體格相當壯碩，有些東西很重吊上三樓常常要兩個人一起拉，而他一個人就可以搞定，幾天的幫忙後覺得這年輕人做事認真又勤快，剛好畜牧場要擴大肉牛的飼養，商請大舅算年薪雇用他，就是一年20頭牛算他的明年這時候清算，平常則管吃管住零用錢一個月三千元。多個人幫忙燒焊進度快了許多，總算在要回去工作的前一天，完成了兩邊鴿舍的主要部份，最後修飾就交待他們有空再弄了。 中午吃完飯一行四個人到阿興的鴿舍去捉種鴿回來，當然先找出以前寄他的重要種鴿：蕭松瑞前輩作出的灰色”詹森母鴿”、細川系的黑灰”雨天母”、歐羅肥鴿舍作出的大黑斑”歐羅肥母”、以及華普利5X7系的”華普利銀公”等；另外還捉了一母二公三羽種鴿回來：信鴿綜合三的銀紅色母鴿、掛日本腳環的灰色老公鴿、以及一羽第五關迷途的白沙眼斑公。這些是已經作出入賞下代的種鴿，有資格進入種鴿舍作出下代打底用，而阿興其他那些血統顯赫卻尚未有入賞下代的種鴿，就讓他自己留著用。 這些種鴿的健康狀態看起來還好，但是為了保險起見，還是要求阿文在牠們適應環境後，做一次總整理。我告訴這些兄弟，我們不需要急著參加比賽，現階段也不適合成為職業鴿養家，所以一切都照步來，讓這些種鴿健康地作出下代是現在最首要做的事，而從這些作出下代中篩選出我們要能作戰的種鴿則是下一步。當然我也知道，養賽鴿的那會忍得住不參加比賽，所以我說這兩年雖然我們鴿舍不參加比賽，但是可以作出下代寄其他鴿友，寄翔對象的唯一要求就是那位鴿友近三年有過入賞記錄，因為每次寄翔就是一次的篩選，我可不希望冤枉殺錯種鴿。 該回去工作的時候了，也是該要搞清楚未來要做什麼的時候了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，那位老闆說的：人生的際遇有時能做的就只是這樣。